很多人把作家写成一个脚踏大地、头顶青天的伟人,事实上,作家总要比社会上的普通人小得多,弱得多。因此,他对人世间生活的艰辛比其他人感受得更深切、更强烈。对他本人来说,他的歌唱只是一种呼喊。艺术对艺术家来说是一种痛苦,通过这个痛苦,他使自己得到解放,去忍受新的痛苦。 书代替不了世界。在生活中,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都有他的任务,这任务不可能完全由别的什么东西来完成。比如说,一个人不可能由别的替补人代
屋顶的霜几乎是与泛黄的叶片同时出现的,所以很难说它们哪一个更能预示秋天的到来。园田经过收获的洗礼已变得一片荒芜,蝴蝶无奈地蜕化和死亡,美丽的翅膀已成为其它虫子弥留之际的尸衣。盛夏时节曾喧器不已的河水已平静得如一个受孕的女人。家禽不再喜欢东游西逛,温暖的窝使它们变得格外懒惰。 屋顶的霜在凌晨时是银色的,而太阳出来后它们则是奶色的。阳光只需触摸它们一小时左右,这霜就会消失,幻化成水珠一滴滴地由屋檐垂
五年前一个冬天的夜晚,我的后父不在了。得知消息后,我连夜驱车往沙湾县赶,那夜正刮着北风,漫天大雪,在昏暗的车灯中,从黑暗落向黑暗。那场雪仿佛是落给一个人的,因为有一个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赶到沙湾县时,后父的遗体已被家人安置在殡仪馆,他老人家躺在新买来的红色老房(棺材)里,面容祥和,嘴角略带微笑,像是笑着离开的。 后来听母亲说,半下午的时候,我后父把自己的衣物全收拾起来,打了包。母亲问他,你
入口处,男女老少仍络绎不绝,有的进了沿途店铺,有的直奔舞台。高耸的门牌楼下,几个年轻人驻足,他们仰头看着灯火映照下的“瞻岳”二字,用手机认真地拍照,想要把每个细节都收入记忆。少顷,他们说说笑笑地朝古街纵深而来,步履轻盈,活力四射…… 那是秋季的一天。 在声嘶力竭的鸣笛声中,一列蒸汽机车犹似气喘吁吁的老牛,缓慢停靠在京汉铁路一等站——保定府站。很快,几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下了火车。朝四周遥望片刻,
这是一座隐在云端上的小镇。 小镇不大。主街东西走向,长不过四五百米,数百住户。一户炒菜,家家都闻肉香;夫妻拌嘴,邻里都知原委。 小镇物产富饶。茶树在富硒土壤里生长,造就了其上佳品质。豆腐鲜嫩无比,很多人慕名而来品尝。黄桃、砂梨香气袭人,能将人的馋虫勾出来。 小镇很美,山水相依,云腾雾绕,如铺开的一张水墨画卷。 小镇很老,一座始建于唐朝时期的古寺密印寺,历经一千余年风雨洗礼,屹立在这一方山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是明代文学家杨慎(号升庵),在谪戍云南永昌(今保山)途中,写下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借景抒情,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 深秋时节,我前往新都桂湖,寻觅杨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蛋黄般的太阳穿透薄薄的雾霭,焐干潮湿的川西坝子,跟随我们一路朝南。游览完千年名刹宝光寺,已临近中午。吃过黄豆汤、嫩三鲜,便直奔桂湖公园。
自那年冬天开始,每次路过那里,我都忍不住深情地一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的还有,那一座小阁楼与历史悠久的105国道,因高速公路的出现,都离我渐行渐远,最终湮灭在岁月的烟雾里。 那时我大概十二三岁,正是个贪玩的年龄。我大姑到她的小姑,也即是我的小姑奶奶家玩,不知怎么带上了我。小姑奶奶家依山傍水,门前有一条大沙河。对娘家侄女和侄孙子的到来,小姑奶奶一家显得非常热情。家里杀鸡蒸面,忙得不亦乐乎
在我的家乡“西海固”,有一种野生的菌类名叫地软。亦称地衣、地耳、地皮菜,黑色,状如铜钱,一串串、一片片,生来无根,栖身于荒山、草滩、田埂的地皮上。冬雪融化之际,农人在忙完一年的农事之后,暂得偷来片刻的闲适,此时,地软子经雪水的浸润舒展开了身子,只见年轻的媳妇子、娃娃伙们会趁着冬闲,挎着竹篮,端着脸盆,去荒坡野地上拾地软。据说它是一种天然的保健食品,含有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营养价值极高。用地软子制
两年前的暑假,全家去河北的同学家玩儿,临走的时候,她送我一对好看的玻璃花瓶儿。 带回来后,一个放在冰箱上,一个放在电视柜边上。本来,早想好要用它们养两株水竹。可是,生活好多时候并不是按我们的意愿来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忙乎着,就把这个念头冲淡了。花瓶闲置着,觉得有些愧对朋友的情谊,心生歉疚。 今年五一那天,与女儿上街闲逛,恰巧在街心公园看见有买水竹的,十元一株,一株五枝。我欣然买下一株,并问了养法
节令进入大雪,之前啰啰嗦嗦的冗赘,都眼见着被撵出了光阴。树林田野被清理出来,空旷的场地,预备来一场皑皑的雪。 雪一飘,就有生生不息的味道。冬天的僵硬与枯寂便被盘活了,中国水墨的味道也齐备了。黑白,温暖,古旧,苍茫……都是诗意的怀旧。 下在唐朝的大雪,扯天扯地覆盖了世界。山山负雪,路路皆白,鸟不飞,人不行;清冷江边,钓者披蓑戴笠,执一根清瘦钓竿,悠然垂钓…… 寒江独钓,意在何为?江上纵可钓鱼,
我开始附庸风雅地品茶,那是进城之后的事。 安居乐业了,原生的性情也就渐渐地释放出来了。每每见到好茶,我就如同荒原上的狼,突然遇到猎物而双眼射出贪婪的绿光。每每碰到紫砂,总是爱不释手,却又囊中羞涩。 后来,有人送我一套紫砂壶,看上去不错,上面题满了草体字,至今认不全。还配有六个茶盏,碎瓷内胎,古雅迷人。遗憾的是,我虽然与生俱来地喜欢这些玩意儿,但我不懂紫砂,譬如真正的紫砂壶应该做到“一壶不事二茶
从文天地间,长河不尽流。 人生长河,岁月静好;生命流注,无有阻隔。 也许是一种巧合,也许是一种使然,很多作家的一生都是与水结缘。汪曾祺就说过:高尔基沿着伏尔加河流浪过。马克·吐温在密西西比河上当过领港员。沈从文在一条长达千里的沅水上生活了一辈子。二十岁以前生活在沅水边的土地上;二十岁以后生活在对这片土地的印象里。汪曾祺自己,怀想的又何尝不是一个“水做的高邮”呢?他坦诚地说:“我的家乡是一个水乡
梁逸湾是高邮城里的一个地名,在城中心。大运河沿线有很多叫“湾”的地方,记录了饱受水患之灾的历史。我在高邮居住的第一个地方叫荷花塘,大运河就曾在这里决堤。上世纪80年代,我从荷花塘迁到梁逸湾。梁逸湾的房子很旧。夏天,遇上大雨,我和太太在屋里用锅碗瓢盆接水。冬天,雪花会冷不丁地从屋顶的缝隙钻进屋里,屋里的脸盆能结冰,夜里盖三床被子防寒。 房子虽然旧,面积也不到20平方米,但我们仍然很开心。此前和岳父
晚饭后散步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于是急忙奔走,到处找屋檐避雨,才发觉,原来偌大的城市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屋檐,于是就怀念起儿时生活的乡间来。 在儿时的乡间,是根本不用为避雨发愁的,只要有人家,就会有屋檐,哪怕是独家村, 也有屋檐,家家户户的大门、房子全都是飞檐翘角、飞边宽宽长长的。艰难行进、疲惫奔走于旅途中的人,旅居他乡的人,只要隐隐看到前面有一院瓦房、一户人家,马上就会精神倍增,感慨“
在一个被温柔春光拥抱的小镇上,住着一个心怀宇宙的少年。他有着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总是能在平凡的日子里发现不平凡的乐趣。春天来临时,小镇的天空仿佛被魔法点亮,五彩斑斓的风筝在蓝天白云间自由翱翔,少年的心也随着那些飞翔的精灵一同飘向远方。 少年的风筝如同一位身披华服的舞者,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等待飞翔的序曲。它的骨架由少年亲手挑选的细竹条编织而成,光滑坚韧,仿佛大自然赋予的精灵之骨。这些竹条交织成一
节序更迭,不知不觉又到了寒冬。仿佛昨天还在落花飞红,一夜醒来已是万木萧条、枯叶飘零了。 清晨,走在城市街头,北风像个顽皮的孩子,一边吹着笨拙的口哨,一边不停撕扯行道树的叶子,往人身上抛撒。有车辆从身边驶过,车轮卷起落叶,打着旋儿随车飞舞。 这些飞起飞落的叶子,恍惚间将我带回到追逐树叶奔跑的儿时。那时,为了烧火做饭,一忙完秋,各家各户最操心的就是拾柴火。 田里不必说了,所有的农作物秸秆都已收走
广东的秋天,恰似一位性情急躁的少年,匆匆而至,未待人细细品味,不久便携带着丝丝凉意,悄然离去。随后,冬日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接踵而至。它时常以阴沉的面容示人,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冬天忧郁的情绪所笼罩。虽然看不到湛蓝的天空,但这些看似沉闷的云朵,却为我开启了一场视觉的盛宴——落日之美。 夕阳既是对白昼的告别,也是对夜幕的迎接。它如同一位温婉而羞涩的少女,缓缓地将自己的容颜,渐渐低垂于地平线的边缘,那
当年,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我们家家教很严,同时我家大人们已经是屡次“革命”和政治运动的惊弓之鸟,家运式微,生怕孩子们闯祸,约束是倍加严厉,平日连乱说乱动都不可以,“早恋”就是绝对禁止的了。 满24岁时,父亲来信宣布我可以开始考虑个人问题了。一下子我根本找不到感觉,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力和经验足以与男性进行交往和对他们有真实的判断。怎么办?学当时年轻姑娘们用流行的外在标准去找对象。其实也与现在一样,女孩
来到海南的第四天,就听到猫死亡的消息,十分震惊,心中一阵冰凉。实在想不到,死亡发生在这只叫作“小白嘴”的流浪橘猫身上,是我们一直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 说起这只猫,先要交代此前的一个流浪猫家庭。我家住在楼房一层,有一个小院子,大约四个多月前,盛夏时节的一天,早晨推开小院门时,看到外面的草地上,一只橘猫正带着几只小猫走动觅食,一看就是一家流浪猫。我数了一下,一大六小,一共七只。 妻子喜欢猫,又被眼
一位老母亲,身边是儿子陪着,在小区里散步,乍一看,画面还有些温馨。 他们一圈一圈地走,从上午11点一直走到下午4点,没吃午饭,儿子觉得自己的体力都快跟不上了,母亲还在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母亲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儿子姓孙,是中学老师。在同类家庭中,他算是幸运的,因为他的职业、工作环境和善解人意的领导。 孙老师是独生子,16岁时,父亲因车祸去世,母亲独自把他抚养成人。他也孝顺,结婚后把母亲接
那天早上,我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打完,我哭了。 曾经每次打喷嚏,我心里都会想:这是谁在想我、念叨我啊?然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母亲。而今,母亲没了,一个普通的喷嚏都会勾起我的伤感。 回想起来,我总是对父母马虎。有一年,母亲突然给我打电话,我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毕竟,母亲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平时也总是我打给她。电话接通后,母亲先是“喂”了一声,然后停顿了好一阵子。我问:“有事啊?”母亲很淡
夜里读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读到“她(拉莉萨)控制不住自己涌上来的眼泪,又不愿在外人的面前哭”时,我头脑中浮现出两年前儿子眼睛受伤,我和妻子到中心医院去探视的情景。儿子住在岳母家,岳母家的保姆在哄他吃饭时,玩具手枪子弹近距离打中他的眼球。看看儿子红肿的眼睛和难受的样子,再看看岳母和保姆等人哭过的眼睛,以及严霜般的表情,我们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询问医生,医生说有可能要换晶体,即装一个人造晶体
现在孩子们的视力越来越糟,譬如一个班50名学生吧,往少了说,也有七七四十九副“小眼镜”——剩下那一个“漏网之鱼”,于家长而言,也未见得就是好事。家长未必高兴,也许哭还来不及呢……此话怎讲?——太容易惹祸了!!!中国古人早就警示过,“察见渊鱼者不祥”……安徒生也在童话里,隐晦地告诫家长们,管好自己的熊孩子!中国的熊孩子,眼神再好,也就往水里嘚嘚瑟瑟指指点点,搅扰搅扰隐蔽的鱼们,尚且被家长拧着耳朵往家
西南联大时,在物质生活上,大师们几乎陷入了绝境,以至于这些温文尔雅的夫子们在教学之余,不得不扔下纸笔,为生活而奔忙劳碌,显得很是仓皇、狼狈。 可是,他们虽然落魄,却不失乐观、宽厚。 一次,一个叫花子在街上遇见一个披着披风的人,忙拦住,想讨几个钱。那人回头告诉他,自己是西南联大的教授。叫花子一听,撒腿就跑,说道:“他们,可是比我还穷的。” 大师回去,津津乐道,讲述着自己的这段传奇,引得其他大师
北方的夏天,最诱人之处,是各色瓜果纷纷上市。肥厚多汁的桃、杏、李子、西瓜……馋嘴的小朋友可以一直吃到肚胀,随之而来的,是“一直这样该多好”的幸福感。果肉食净,剩下坚硬的果核。剖开果核,一个软脆脆的东西,或苦,或甜,或香,或涩,那就是果仁了。小小的果仁,包含着全部生命密码。生生不息的自然循环,全部秘密,都蕴藏其中。 果仁是美味,是良药。杏仁、桃仁,吃法无数,足以写成厚厚的食谱。西瓜子、葵花子,价廉
我问朋友,你为什么不养一只鸟? 回答五花八门。比如没时间、怕养不活、鸟叫让人心烦,就是没人说:“鸟不应该关进笼子,鸟需要自由。”倒是有人提到自由,他说:“养鸟太绑了,我需要自由。” 鸟在天上飞,鱼在水中游,人在地上走,是一幅和谐的自然图画。当然,也有甘愿被笼养的鸟,放它也不飞,有的飞出不远又飞了回来。人们就感叹,鸟和人处出感情了。其实,这是人类自作多情,人类总爱按自己的思维去解读一只鸟。有位女
懵懂少年时初识琼瑶,青春飞扬时和大学舍友一起唱“让我们活得潇潇洒洒”,人到中年又遇见了邵艺辉与王铁梅……回想这些遇见与陪伴,仿佛一座座路牌,在十字路口指引着人生的每一次彷徨,安慰每一次无助与焦虑,自己生活中所有的文艺、自信、执着与浪漫,都在这些作品里听到了回声。 今天早上传出刘家昌逝世的消息让人唏嘘,不知道多少少女曾经在一帘幽梦的幻境里爱怜自己,如今空余往事只能回味。下午,新闻又公布了琼瑶死讯。
好像每一个节日都是从女人的手里捧出来的。小时候盼过节,无非是盼望吃到嘴里的美食。从除夕的年夜饭,初一的饺子,正月十五的元宵,到清明的燕子馍,一连串吃过来,把一个春天就吃完了。 春天的甜头一上来就吃到天花板,后面的节日一个比一个小气,是盛在盘里的鱼尾,只剩些骨头。 骨头有骨头的滋味和意趣。 清明之后,时节飞转。谷雨,立夏,小满,一节催一节,春生夏长,马不停蹄,把流水的日子往盛处赶。 过了忙种
长沙往吐鲁番的航班从河西走廊进入新疆。 时间是中午,晴空无云。从飞机舷窗往下看,满目是灰褐色的深沟纵壑,寸草不生的荒山连绵无际。 飞机落地的吐鲁番,是中国大陆海拔最低甚至低于海平面的盆地,也是荒山戈壁环绕的一个著名绿洲。 从机场出来的公路一侧种植了密密的白杨,另一侧是光光的戈壁,即使在有树的地方,树下也是光光的地面,草色是绝无的。很显然,戈壁和沙漠才是这里的本来模样,只有人类顽强精准打理的地
俗语言:“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一句双关语,即便仅从字面上看,也足可看出萝卜作为菜蔬,在日常生活中的分量,那是和白菜不分伯仲的。尤其冬日,万物凋零,萝卜白菜就成了寻常人家餐桌上的常见菜肴。 民间有多关于萝卜的谚语。如“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郎中开药方。”“萝卜响,咯嘣脆,吃了能活百来岁。”小孩子嫌萝卜味寡,经验丰富的长辈们就会唱歌一样把这些谚语唱出来,萝卜在孩子的眼里也变得可爱有趣了。 萝卜不仅
前些日,有台风。这台风,风力巨大,但几乎无雨,时而白云蓝天,也有黑云压城列阵聚拢,瞬间又如丧家之犬疾疾逃逸,白云翻滚复来。 母亲住的养老医院房间窗子朝南,她看得见窗外的云色变化。窗前一棵樟树、两棵梧桐上部的细枝树叶,随风癫痫般乱舞。百岁母亲淡定,判定:“是台风作怪。” 台风有声,时而尖锐如响笛,时而长啸如狼嚎。风击窗框窗玻璃,砰然作响。母亲听不到,耳重。 那天,我们带给母亲家里烧的三样小锅菜
人间至味是清欢,白豆花儿和红豆腐就是我们那些年的美食清欢。 做豆花时,父亲减去了灶膛里多余的柴火,让豆浆不再翻滚。母亲开始往大铁锅中均匀抖洒石膏水。不一会儿,那一汪原本黄白的豆浆慢慢变得淡绿清澈了,松松散散的豆花也魔术般沉淀析出。母亲轻轻舀出一小盆白玉般的豆花儿。此时,柔弱的浆水,已经站立成挺拔的姿态。这座白玉一样的小山,就是我们的午饭。母亲双手捧起一个筲箕,在锅中反反复复不轻不重地按压,压实了
手 灯光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陶瓷的古老气息。夜已深。在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一间修复室里,胡老师坐在修复台前已连续五个多小时。 她的背影如一尊雕像,手指轻轻滑过一块瓷器残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先碎裂如一地花瓣的瓷片已然重生,回到作为一件完整器物的时刻。 我在南宋德寿宫遗址博物馆的采访中,曾遇到一件精美的瓷器。那是一件龙泉窑粉青釉六方七管占景盆。 占景盆,也就是花器。那是一件南宋时期的精美
程君发来微信,告知我二〇一二初版本的董桥《小品》(一、二)网上拍卖价一千一百五十元,这两本书我是原价买的,四百元。还有签名本的其他董书,当然都是牛津版的,动辄成千上万,和他聊了几句,后来他说“董迷都是有钱人”。我说这个题目好。我写这样的文章,题目要么是所见要么是所闻,很少有自己想出来的。这几年写了几篇关于董书的小文,但是还没有关注过董迷。书画史除了由书画家组成,应该还有收藏家。关注董桥,自然也不能
人们称齐白石为国画家,但齐白石评价自己成就的排序是:诗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画第四。他还称自己是“三百石印翁”。他的印不只用于作画落款,更是他人生体悟的结晶。他有一方篆刻“不知有汗”,就是用极为形象的大白话说出他艺术生涯的艰辛。另一位画家李可染也有一方篆刻“废画三千”,同样是表示艰辛:你看到我的画这么好,这么值钱,你可知道在完成这幅画之前,我是扔掉多少草稿和失败之作的! 那么,是不是单靠汗水就能
天山雪,又开始洋洋洒洒地下了起来,想起了一幅画。 乾隆二十年即公元1755年的春天,扬州八怪之一的华喦画了一幅《天山积雪图》。 画面中,一位身披火焰般红色大氅的旅客,牵着一峰骆驼,藏掖宝剑,艰难地走在天山脚下,天高地迥的意境中满是行路人的孤寂。天山之上,鸿雁的一声长鸣,刺破了长空的宁静,旅人和骆驼都不由得抬起头来,远望孤鸿翱翔。简洁的笔调里,天空的清冷和天山的白雪让人生寒。但旅人身上那火焰般的
人们写作使内心的某些事物得到解放。但这同美学价值毫无关系……罗兰·巴尔特的那句话“全都写下了”非常有害。他暗示说我们写下的一切生来就有美学价值。我不信这个原则。 审美愉快是我在从未有人说过、展示过或看到过的事物面前感到的惊喜。为什么《包法利夫人》永远让我着迷呢?因为这部小说即使在今天也令我们感到惊喜。它展示的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视而不见的事物。我们在这一或那一情况下都见过一个包法利夫人,然而我们却
中国书法史上有“苏黄米蔡”一说,这个“米”就是北宋的米芾(另三人是苏轼、黄庭坚和蔡襄)。米芾被时人称为“米颠”,为何?他有诸多怪癖呗。 米芾患有严重的洁癖。只要用手拿过东西,就要洗,用按有长柄的专用银斗洗,至少洗三遍,洗完,不用毛巾擦拭,而是直接用手拍,直至手干。无论到哪里,仆人都得带着水壶,随时换用。米芾从不吃煮鸡蛋,他说鸡屎味儿会煮进鸡蛋里。也不许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 有次上朝,米芾的朝靴
明代思想家李贽曾写过一副对联——“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这副对联非常出名,甚至连毛泽东主席也曾引用过。 对联说了两个人,上联说的是大名鼎鼎的诸葛亮,一生行事风格严谨;下联说的是北宋宰相吕端,遇到大事都能冷静处置。自从蹭了诸葛先生的热度以后,本不太出名的吕端在民间的知名度大大提升。 吕端,字易直,幽州安次(今河北廊坊)人,吕端的父亲在后晋时担任兵部侍郎,他的哥哥则是赵匡胤的亲信幕僚吕
王安石推行“熙宁变法”,失败后,士大夫不对变法的得失进行总结,而多对王安石进行嘲弄和攻击,他们或从形象、习惯入手,或从性格、经历着笔,给王安石贴上了另类标签。 宋人正史或野史,连篇累牍地围绕王安石的外貌做文章,或说“虎头牛耳”,或说“脸孔黧黑,肤理如蛇皮”,或说“目不停转,视物如射……”宋邵伯温《邵氏闻见录》记载,宋仁宗邀请大臣们钓鱼,王安石以知制诰受邀,大臣们专心钓鱼,王安石却把茶几上放置的鱼
在宋朝那个文化繁荣、生活雅致的年代,养猫已不仅仅是为了防鼠患,更成了一种生活情趣。而在这股养猫热潮中,有一位大文豪,他用诗歌记录了与猫咪的点点滴滴,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对“喵星人”深深的宠爱,他就是被誉为“苏黄”之一的黄庭坚。 “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盘搅夜眠。”一个深秋的夜晚,秋风萧瑟,鼠辈横行。黄庭坚的书房里,灯火阑珊,却难以掩盖鼠声窸窣,搅得他夜不能寐。原来,家中的老猫不幸离世,那些平日里畏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