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雪又下起来了。没有风,雪落得很轻,很匀,很自由。在地上也不消融,虚虚地积起来,什么都掩盖了本质,连现象都模糊了。天和地之间,已经没有了空间。 只有村口的井,没有被埋住,远远看见往上喷着蒸汽。小媳妇们都喜欢来井边洗萝卜,手泡在水里,不忍提出来。 这家老婆婆,穿得臃臃肿肿,手背上也戴了蹄形手套,在炕上摇纺车。猫儿不再去恋爱了,蜷在身边,头尾相接,赶也赶不走。孩子们却醒得早,趴在玻璃窗上往
一 异乡,寂静的午后,屋外细雨绵绵,麦当劳餐厅安静的一隅,表姐缓缓向我讲述着她这些年的遭遇。 2018年成为她命运的一个分水岭,那个看似平常的日子却危机四伏,为以后埋下了隐患,像一根针在时光的不断打磨下变得尖细和锋利,埋藏在体内,不断地刺痛着她的心。 这年酷暑时节,屋外烈日高悬热浪翻滚,午睡醒来的她坐在床沿凝望着窗外的那棵榕树。残存的睡意还浮在脸上,她起身去洗漱台洗了一把脸。清凉的水敷在脸上
一 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我在街上走了两个来回,委实无法把眼前的街景和老照片联系到一起。将近一百年前拍摄的老照片上,这里街道狭窄,房屋破烂,唯有一家接一家的商铺,显示出不错的人气。一百年后的今天,我看到的是一条楼宇林立的大街。一百年的变化已然如此巨大,如果增至八百多年,那么,用沧海桑田来形容,恐怕亦不为过。 幸好,这条街的名字表明,八百多年前的往事,的确就发生在这里——它叫营盘街,位于长沙市中
一 你问我,他是个赤脚医生?我摇头,他没有从医资格证,也没学过医,更像个乡村植物学家。你问我,他还活着吗?我有点犹豫,他从手扒岩消失二十一年了,按他的个性兴许还活得巴适滋润。你问我他的名字。我想了想,全名不知道,但肯定姓李,他是奶奶的亲弟弟,但竹枝村的人,全都叫他:催神。他喜欢这个绰号。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我叫他舅公时,他也会一本正经地纠错:“啷个又记不住了,叫错了,没有大白兔哦。”我立马改口,
一 半夜在医院走廊里和衣而卧,半醒半寐之间听见蟋蟀的叫声。在秋日,白日黑夜里,到处都可听到它的歌声。人们称它为秋虫,实在最恰当不过。蟋蟀的叫声,如琴如瑟,如丝如缕,很易让人伤感,也容易使人怀想。 醒过来,定定神。不对,这是县医院十三楼心血管病房,不可能有蟋蟀声。 母亲的微鼾在耳畔响起,我偏过头望一望,是母亲的心脏监测仪发出了我梦里的虫鸣声声。闭上眼睛听电脉冲在示波仪里长短窜动,母亲的心跳像草
一 人的一生如果什么都能预设,都能知道下一个拐点,都能不慌不忙地背诵每一句台词,该是多么无趣啊。但偏偏,那是许多人想要的生活。因为那样的生活,没有压力、没有悬念、没有危机感、没有不确定性。也许,许多人努力的终点,就是为了冥冥之中的这种生活。 我也曾想拥有这样的生活,直到生活给了我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这样的生活。 到小县城的大街去开一家小店,是我们一家人以前做梦都不会
空置多年的院子里,芳草丛生,摇曳的树影成为这里新的主人,蔓延在窗沿、亭台和楼阁。寂静开合着一场梦,牵动了没有把手的门。 雨下起来了,丝丝分明,比愁绪更密,在风里四散奔逃。“乖诶!”“乖哦!”一阵呼喊似擂鼓,吵醒了我,像是正在被砂纸细细打磨,带着粗糙的杂音,穿越时空,从遥远的旧年而来。我一时恍惚,怔怔地坐在原地,试图让泪倒流回眼眶里去…… 视线一点点恢复。我眨了眨眼,一片昏黑中,窗户咧开嘴角,缝
在西双版纳时,我跟猬胄提起过之前给雨燕喂食,有个至关重要的点,千万不要喂面包虫(黄粉虫),燕子的肠胃娇弱,如果喂了面包虫,一定会死。不光是法兰克福那份“雨燕救助指南”,还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听到的失败案例,都证明了这点。猬胄当时听了,反复念一句话:“好,雨燕的喂食要点,不要喂面包虫,不要喂面包虫。” 他做鸟类研究,常在云贵高原做环境调查。他忽然将此信息放在心上,让我大受感动。我甚至还有些吃惊。 一
丝 坊 一幅褪色的画面长久挥之不去,这便是丝坊。家院里,一架木制的丝机,一个盛着蚕茧的箩筐,一个白发女人,雪白的蚕茧在丝架上被拉成丝线。多么温馨的画面,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了。依稀记得,那白发女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对发黄的镯子。她坐在木制的长条凳上,弓起的背牵长了我的目光。 这是童年的一幕情景。窄长的街上,我不知缘由地奔跑,窜街的风掠起我的头发,忽然,我的脚步停下来,朝两扇开着的门里看去。我先是看见
在岁月幽谧的溪流中,总有一些梵刹犹如遗世秘境,引得无数人去眷顾、去思考、去探索。这份虔诚恰似朝圣者的千里跋涉,无数次地践行心中的寻梦之旅。周至县骆峪镇向阳村的暖泉寺,正是我一直以来魂牵梦萦之地。这座伽蓝胜境,是周至县禅密祖庭,既承袭着千年古刹的静穆庄严,仿若一位耆宿闭目低吟,将沧桑往事娓娓道来;又潜藏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秦腔,无数被光阴窖藏的文明密码,静待后人溯流破解。 作为有文字记载的第一个
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 ——李白《临路歌》 至德二载(757年),五十七岁的李白因从璘入狱,被长流夜郎;乾元元年(758年)春天,五十八岁的李白从浔阳出发,踏上漫长的流放之路。真是英雄末路、无可奈何!前路茫茫,也许这一次到夜郎,李白就再没有归途了!如果李白就此一路走到夜郎,我们相信李白也还会有诗歌传世,但我们可能就永远看不到《早发白帝城》了。 岂料,苍天有眼!李白遇赦。 早发白帝城
当维纳斯缩回泡沫中,大海把疼痛忍成了平静。 ——题记 我在故乡最后听到的叫卖声,出自一个女人之口。九岁的春天,一个星期天的早上,一声声脆生生的吆喝突然把村子叫醒了。树,醒了——绿了;草,也醒了。破铜烂铁、硬币毛票,都醒了。小孩、大人、狗,都眼巴巴的——村路上,一个红红的人影晃着,后面是挑着担子的货郎。 “针头——线脑——呐,洋糖——发糕——哦!” 是女人在替货郎吆喝,腔调是货郎的腔调。货郎
没出息,不要紧,活的有气息,也很厉害 没有什么困难是战胜不了我的 平静就是我的最佳状态 我们不见得能智慧的活着,但至少可以清醒的活着
我们伟大祖国在外语中的名称以Chin和它的其他变体起源最久、分布最广。但是Chin到底是由何而来呢? Chin最早出现在印度语和伊朗语中,假如来自中国北方,则Chin用来模仿秦或晋尚算妥当。但是由于传播路径复杂,中间如果被缺乏浊音的语言倒过手,那么这就算不上决定性的证据了。 一本古书的存在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古代伊朗人的民族宗教祆教最重要的经典《阿维斯陀》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赞美诗。其中,《法瓦
火 攻 “我滑下你的暮色如厌倦滑下一道斜坡的虔诚。年轻的夜晚像你屋顶平台上的一片翅膀。”(博尔赫斯) 火:我是火,被东风所借——东风借去的一把火已消失在深处,不再回来。元璋,你若再借,必须要向西风去借。在鄱阳湖,友谅的战船连锁成阵,很可能会把你压垮、碾碎,让你在水中葬身鱼腹,片甲不存。一只血红的鱼头对着刀口瞪大眼睛,从嘴里吐出火焰和飞鸟。他的激烈活不过群魔乱舞的一夜,而一对鼓槌终将驯服一头狮
张 华 文学博士,北京语言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曾出版《伯明翰文化学派领军人物述评》《生态美学及其在当代中国的建构》《阅读哈佛》《全球伦理读本》《跨学科研究与跨文化诠释》《对外汉语:理论与实践》《人文学术:东方与西方》《东学西传:国学与汉学》《文化与全球化》《国际中文教育散论》等著作。 题目中所呈现的三个概念,在《美文》“汉风专刊”的相关评论中均已不是首次提及,如《关于自然文学的几个概念》《漫谈
年纪越大,越体会到西方的帝国霸权殖民基因无法改变,这个霸道基因是与中国“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的王道精神大相径庭的。“生生之谓易”中的这个以“生”为中心的“易”,与进化论最基本而重大的差异就在于道德性的有无:“生生”赋予了自然进化过程以“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道德特性,展现了中国思想传统的王道性格,这明显是建筑在一个启动“易”的动能主体上的,而这个主体,在中国传统里清清楚楚的就是“仁以为己任”的“
为期一年的美国南卡罗莱纳大学的学习时光结束了,但自然文学作品的阅读、研究和写作不能中断,也不想中断,不会中断。近期,《中国日报》微信公众号推送一篇题目为《“建议频繁记录生活”上热搜!网友:后悔没早点开始》的帖文,让人再次感受到记录生活的意义和价值,而我的自然文学写作,既是对生活的记录,亦是对自然的感悟。前面曾写过南卡罗莱纳的花季与松鼠,这次到南卡罗莱纳的“邻居”北卡罗莱纳去看瀑布吧! 一 在美
一 汽车碾着黑黑的冰碴,离开我们下榻的酒店向埃德蒙顿(简称爱城)郊区行驶。下陡坡,绕土丘,过马场,窗外天空低沉,雪海茫茫。立在雪地中央的那个孤零零的马厩,黑,低,小,仿佛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老人,让人心生怜悯。千千万万的人抛家舍业、不远万里移民加拿大,究竟为了什么呢? 转入一条笔直宽广的大道,两边陆续出现了加油站、超市、餐馆、公交车站等低矮扁平的建筑,大地仍显空旷,却已不再荒凉。继续前行了大约
吴昌硕是清末民初最重要的文人艺术家,是中国传统绘画与现代艺术交汇时期的标志性人物,是承古开今的艺术大师。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吴昌硕生于浙江湖州安吉县,原名俊,字昌硕,以字行世。吴昌硕曾在官府任小吏,后以卖画鬻书为生,卒于民国十六年(1927),终年八十四岁。 吴昌硕早年研习金石书法:精篆刻,为“西泠印社”首任社长;书风独特,对石鼓文研究尤深;四十岁始学画,以大写意花卉最为著名,对近现代画坛